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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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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8 章

第二天臨走前,宋譯給溫馨發了信息。

——哥走了,有什麽事記得跟我說,也可以去高三那邊找賀沅睿他們。語文課英語課要認真聽,別再落下了。

其實宋譯還想發一句“我也會想你”,可他發不出。

宋譯特別別扭,他可以拼了命地對一個人好,但他一句稍微肉麻點的話都說不出口。

他愛宋芷和孟皓繁,可他很少對他們說愛,唯一的幾次都是在很小的時候。

他也愛唐霖,但每次臨到嘴邊的“姐,我會想你”,“姐,謝謝你”,“姐,你有我”都會變成——“你明天就走麽”,“你整這些玩意兒幹啥啊,又想騙我哭”,“沒事,這不還有你姨你姨夫……不還有我呢麽”。

他不會隱藏愛,但他難以訴說愛。

蘇問清伸手要幫他拿行李,宋譯拒絕了,這人年紀比他大,看著卻比他單薄,他把行李箱和畫具放到後備箱,然後擡頭朝遠處的某扇窗看去。

溫馨沒有回覆他的信息。

蘇問清:“走吧。”

宋譯“嗯”了聲,然後跟著蘇問清上車了。

直到轎車駛離嘉水私頤,溫馨才慢悠悠地從窗簾後出來,她垂眼看著手機上的信息。

不知道該回什麽。

一路走好?再見?

溫馨什麽也不想回。

她把自己卷進窗簾裏,半晌,深深地嘆了口氣。

好想宋譯。

溫馨知道他們倆要分開的時間肯定不止兩個月,一月底宋譯那邊結束以後就該過年了,過年的話宋譯肯定要回家過的,她聽宋譯說過他家在濱南,濱南比較京陽還遠。

她正卷的跟個蠶似的,手機“叮鈴”一響。

溫馨飛快地把自己從“蠶蛹”裏剝離出來,打開手機。

是唐霖給她發來的。

——12.25。

……

坐了兩個多小時的飛機抵達了京陽。

宋譯下飛機以後感覺脖子有點酸,可能是在飛機上睡的那一覺姿勢不太好。

他給手機開機,然後第一時間點入和溫馨的聊天界面。

她還是沒回。

宋譯把手機揣進褲兜裏,他太久沒來過京陽了,是比嘉水那邊冷。

唐霖前段時間工作一結束就從嘉水飛回京陽了,趕著和她男朋友團聚。一想到唐霖在這座城市,宋譯心情還能稍微好點兒。

本來他一路上的情緒都有點悶,等到蘇問清帶著他來到muse時,他又重新恢覆活力了。

這地方比他想象中要大,他以為就五個人培訓應該用不著太大的地盤,結果人muse就是有錢就是愛造。

蘇問清戴著墨鏡跟口罩,大有明星出街的風範,“一會兒進去了,看見年紀特別大的那就是老師,稍微年輕點兒或者跟你差不多大的,那就是你的同學或者可以說是競爭對手。”

宋譯單肩背著畫具,一只手推著行李箱跟在蘇問清身邊走進去,“嗯。”

繞過大廳,坐電梯上了二層。

蘇問清說:“這一層是培訓區域,有教室和個人畫室,三樓是你們的房間。”

宋譯問:“那我現在應該先去哪?”

“先去主教室。”

主教室是一間很大的畫室,兩面落地窗使這裏十分明亮,五張椅子整整齊齊擺成一排,每張椅子前都放了畫架,旁邊的畫具應有具有,教室後面是個貼墻的白色櫃子,裏面放的都是顏料,鉛筆,炭筆等各種消耗品。

都是很貴的牌子。

宋譯來的不早不晚,到的時候教室裏只有兩個人,一男一女。

和他想的不一樣,他以為全是男的。

“哇,帥哥誒。”女孩一頭棕色卷發,聽她說話就知道是個活躍性子。

蘇問清看著她,“你在誇誰?”

女孩笑瞇瞇的,很會說話,“誇你倆。”

此時蘇問清已經摘了墨鏡,只露一雙漂亮的桃花眼。

“我叫肖莉,畫素描的。”女孩朝蘇問清伸出手。

蘇問清遞過一只手與她握了握,“我是蘇問清,畫油畫的。”

他話音剛落,肖莉瞬間瞪大了雙眼,震驚地從椅子上蹦起來,“您是蘇問清,蘇老師?!”

蘇問清摘下口罩,勾唇淺笑道:“你一個畫素描的還知道蘇問清呢?”

肖莉興奮極了,“當然啦!美術界都是相通的!蘇老師給我簽個名吧?”

蘇問清很大方地給人簽了。

相比較肖莉,她旁邊那個男孩子就顯得沈默寡言很多,但也不內向。

短寸,微胖不高,他見宋譯一直盯著他,便站起身自我介紹:“你好,我叫羅海迎,海洋的海,歡迎的迎,我是畫油畫的。”

宋譯禮尚往來:“你好,我叫宋譯,油畫。”

羅海迎笑著說:“和蘇老師一樣,你是被他推薦過來的吧?”

宋譯“嗯”了聲,說:“是。”

拽著蘇問清聊了半天的肖莉回過頭來又找宋譯聊,可宋譯就只是她問什麽他答什麽,根本不主動引話題,聊了沒兩句肖莉就聊不下去了。

中途蘇問清出去接了個電話,教室裏只有他們仨,宋譯會主動找羅海迎聊,羅海迎又是那種老實男孩,和女生走太近會別扭,所以一個勁往宋譯那邊靠,生怕肖莉找他聊。

肖莉也很無奈,怎麽一個個的都跟女生不親呢?

她覺得自己長得還挺漂亮的。

過了一會兒,最後兩個人也到了,也是一男一女。

男生叫文蒙,是中德混血,但他不會說德語,從小就是在中國長大的。油畫。

這名字起的。宋譯一開始聽成了文盲。

女生凱琳娜是一個擁有中國國籍的英國人,很厲害的是她中英日三種語言隨意切換,她也是油畫。

油畫濃墨重彩,在西方最為受歡迎,在美術領域也占據著絕對地位。所以選擇油畫的人比較多也不足為奇。

大家都互相了解的差不多了。文蒙一見到宋譯就仿佛是一見如故,非常親熱地要和他坐在一起。

等蘇問清打完電話回來以後,老師們也基本都到了,一共三位老師,如蘇問清所言,年紀都很大,屬於繪畫藝術家裏元老級別的人物。

兩個油畫畫家,蘭維納和修德。還有一個素描畫家,弗諾美。

蘭維納問蘇問清哪個是他推過來的,蘇問清指了指宋譯。

蘭維納二話不說就把宋譯納入他的麾下了。

宋譯還沒等反應過來,自己已經被選完了。

文蒙見宋譯被蘭維納給收了,為了和他一起,撒著嬌求蘭維納再收一個自己。

可蘭維納已經先選了,該修德了,修德二話不說打破了文蒙的美夢,把文蒙拉到自己這邊。

最後,蘭維納帶宋譯和羅海迎,修德帶文蒙和凱琳娜,弗諾美壓根不用選,只有肖莉。

蘇問清是油畫領域的傳奇人物,被四個學油畫的拉著講了二十多分鐘的技巧和經驗才得以自由。

“那我先走了,祝你愉快度過這兩個月。”蘇問清在宋譯的肩上拍了拍。

宋譯靠在門上,笑著跟他say goodbye。

五個人把muse留的作業交上去後就可以去樓上的房間整頓行李了。

宋譯的房間在304,左邊303是文蒙,右邊305是凱琳娜。

整頓好行李以後宋譯洗了個澡,百無聊賴之際他給賀沅睿打了個電話。

撥過去五秒後通了。

“餵?哥們。”賀沅睿沙啞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。

“你在哪呢?怎麽這麽吵?”

“酒吧,醉生夢死。”

宋譯用耳朵和肩膀夾著手機,手裏正飛速地拼著床頭櫃上用來當擺設的魔方。

“你不去上課不怕王燕抽你?”

王燕是高三十班班主任。

賀沅睿:“愛抽抽吧,老子現在無愛一身輕,抽死也沒感覺。”

宋譯挑了挑眉,“怎麽?失戀了?”

賀沅睿:“操,別提了。”

賀沅睿:“季澄他媽的睡完老子就甩!真他媽的狠。”

到底是誰睡誰啊?宋譯心問。

“你又幹啥了惹人不高興了?”

賀沅睿聽宋譯這麽說立馬急了,“什麽叫我幹什麽了?他甩的我!怎麽就變成我幹什麽了!”

宋譯食指撥回頂層,魔方被覆原,他放下魔方,抽出肩上的手機說:“哪來那麽多什麽怎麽為什麽的,你什麽樣你自己心裏沒點13數麽?”

賀沅睿在那邊沈默不語。

“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就單純玩玩?”

“我……”賀沅睿郁悶道,“我他媽當然是喜歡啊……但他一對我冷冰冰的,我就想氣氣他,氣完我也後悔啊,那他就能跟我提分手麽?怎麽哄都沒用,明明都負距離了,還是捂不熱。”

賀沅睿的感情生活太豐富,宋譯懶得跟他掰扯這些,搞得好像他有多懂似的,實際上兄弟團裏只有宋譯的情感經歷為零,別看人肖久然年紀最小,人家有個青梅竹馬從小一塊長大相互暗戀著呢。宋譯他媽有啥?屁都沒有。

……

想著想著,宋譯大腦裏突然浮現出溫馨躺在他家沙發上的樣子,還有摟著他腰埋他懷裏哭的樣子。

耳尖猛地一燙,宋譯擡手搓了搓。

後面賀沅睿哭訴了些什麽,宋譯全都置若罔聞,他本來打這個電話是為了讓賀沅睿幫忙看著點溫馨,可現在這情況,賀沅睿連自己都看不好呢還能看誰?

於是宋譯點進微信群裏。

帥瞎你們的狗眼:幫忙照看一下我閨女,感謝@全體成員。

吉吉國王:好的,一會兒我就去告訴小丫頭她要換爹了。

群裏第一沒地位:宋譯你到了?那地兒怎麽樣?

小小9:收到,我會好好幫宋哥看著小溫馨的。

jc傻B臭渣男:我說你怎麽半天不吱聲,原來是在群裏幽會其他小妹妹!

帥瞎你們的狗眼:滾犢子@吉吉國王。

帥瞎你們的狗眼:早到了,忘跟你們說了,這地兒還行吧,挺好的@群裏第一沒地位。

帥瞎你們的狗眼:也不用看得太好@小小9。

帥瞎你們的狗眼:你電話那邊太吵了,聽不清你說什麽@jc傻B臭渣男。

jc傻B臭渣男:滾蛋!我都已經出來半天了,這裏安靜得連蚊子下蛋都能聽見!

jc傻B臭渣男:嚶嚶嚶,這世界上已經沒人愛我了……你們都不愛我!

宋譯笑了笑,關掉手機丟到一邊準備睡個懶覺。

他揉摁了一下發沈的眼皮,剛躺下挨住枕頭,就感覺腦袋裏有什麽東西猛地往下一沈,壓迫的頭疼。

宋譯捏了捏後頸,剛下飛機那會兒的酸痛周而覆始。

躺下以後宋譯才發現鼻子也不太通氣。

一個不太好的念頭跳了出來。

宋譯坐起身,垂首吸了吸鼻子,鼻腔裏堵堵的,他出聲咳了兩下也是悶悶的,鼻音很重。好像感冒了。

操,煩死了。

就在這時,枕頭邊上的手機響了起來。

宋譯兩根手指捏揉著太陽穴,伸長胳膊把手機勾過來。

備註是溫馨。

宋譯眼皮稍微輕松了些,視線恢覆了清明,他很快便接起來。

“餵?”

“……”電話那邊沈默了片刻。

宋譯剛要把手機從耳邊撤下看看是不是給掛了,就聽裏面的人開了口:“你再說句話。”

宋譯有些疑惑,“嗯?怎麽了?”

溫馨沈著嗓子說:“宋譯,你知道自己生病了麽?”

好久沒被溫馨直呼過大名了,宋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,怔了怔。

“啊……”宋譯半晌才接話,“是有點感冒,我剛剛才發現。”

他能聽出溫馨語氣裏的不悅,於是等待她下一句話的過程變得緊張起來。

“你是不是沒帶藥。”

這是個肯定句,她知道他沒帶藥。

宋譯“嗯”了聲,為了不讓她擔心,故作輕松地說:“沒事昂,睡一覺就好了,我都不拿感冒當病看的。”

電話那邊安靜了片刻,他聽見溫馨低聲罵了他一句“傻逼”。活了17年,他第一次被人罵了不生氣還覺得有點好笑。

掛了電話以後,宋譯真就像他說的那樣,直接睡覺去了,不過不是因為他真不拿感冒當病,是因為他實在沒勁兒了,頭暈頭疼,呼吸也不暢,他現在只想安安靜靜舒舒服服地睡一覺。

……

半夢半醒時,宋譯好像聽到了敲門聲,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睡迷糊了,艱難地翻了個身後繼續睡。

“篤篤篤。”

宋譯鼻塞得難受,腦袋又悶又脹,整個人昏昏沈沈的像是踩在雲端,只想窩在一個安全又溫暖的地方蜷縮著。

“篤篤篤。”

操。

沒聽錯,真有人敲門。

宋譯支起胳膊撐著沈重的身體,他擡起另一只手抓了抓頭發,然後晃晃悠悠趿上拖鞋去開門了。

門外是個男的。

哦,他認識的,是文蒙。

“怎麽了?”宋譯一出聲把自己都嚇一跳。

嗓子都啞成這熊樣兒了?

文蒙拎高手裏的袋子,上面還用訂書釘卡著一張小票,“你買的東西,剛送過來的,我正好在樓下呢,就幫你拿過來了。”

宋譯單挑起眉,“我買的?

“對啊,”文蒙指著小票,“上面留著你的名字。”

宋譯瞇著眼看過去,還真是。

他接過袋子,對文蒙說了“謝謝”就要關門。

文蒙連忙卡在門縫裏,阻止他關上門,“等一下!”

“嗯?”宋譯側過身看他。

文蒙問:“你生病了?”

宋譯:“嗯。”

文蒙露出擔憂的神色,“需要我幫忙麽?”

宋譯不想抹人面子,佯裝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:“暫時沒什麽需要,謝謝。”

文蒙說:“那你有需要了就來隔壁找我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嗯,好好休息,拜拜。”

“拜拜。”

送走了文蒙,宋譯腦瓜子也算是清醒了些,這藥肯定不是他買的,知道他生病的只有溫馨,可溫馨怎麽知道地址的?

他坐回床上,拿起手機剛要給溫馨打過去,又想到她這個時間肯定在上課,於是作罷。

沒等他摁滅手機,馮喆的電話打了過來。

宋譯邊打開藥袋,邊點了接聽。

“藥收著了麽?”

宋譯一楞,手上動作停了下來,“你買的?”

馮喆:“昂。”

宋譯指尖離開塑料袋。

馮喆笑了笑道:“我靠,你都不知道有多神奇,我正上著課呢,突然有人敲教室門,我以為誰呢,結果他媽居然是溫馨,她還指名道姓地把我給叫了出去。”

“我都特麽懵了,那麽漂亮一小姑娘,一臉著急地跑進來,氣兒還沒喘勻呢就跟王燕說‘老師我找馮喆有事,能讓他出來一下麽’,班裏一堆人用戲謔的目光盯著我,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翹了你墻角呢。”

“她說你感冒了,問我知不知道你在京陽的地址,讓我幫你買點藥叫外賣送過去,然後你知道怎麽著唄?她直接往我兜裏塞了五百塊錢,還說買什麽都行,能治感冒就行,買好的貴的,錢不夠跟她說。”

不知道是不是宋譯刻意放輕了呼吸的緣故,馮喆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格外清晰。

馮喆笑了笑說:“操,真服了,我要是你我都特麽得感動死。”

結束電話以後的很久,宋譯都一直坐在床上沒動,什麽也不幹,就那麽垂著頭坐著。

房間裏的空氣在一點點凝滯,許久的沈寂令墻上的光影感到冷清。

表盤裏的指針緩慢旋轉,一圈又一圈,不知道轉到了第多少圈,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。

生病讓人變得脆弱又敏感,再加上宋小公主的過度感性。

“……”

他哭了。

哭得很安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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